一位来自秘鲁的精神医学教授罗德瑞格斯(Rodriguez)曾一度成为我的个案。他亲自写信告诉我,他愿意来我这里接受心理治疗。在此之前,我早已久闻他的大名,知道他的专业学识在我之上。除此之外,他也比我更为机灵敏锐。我实在难以相信如此一位道行比我高深的人士,竟主动要求接受我的治疗。
我不禁自忖:“我该如何应付一位远比我聪明、有学识,又极为敏锐的个案呢?”这位学有专精的教授是西班牙皇族的后裔,为人十分高傲无礼——既傲慢又无情,是个相当难缠的人物。我排定他下午两点整的约诊时间。神思恍惚中,我写下他的姓名、住址、婚姻状况以及其他各项资料。我接着抬头问他,你对自己的处境有何看法?对面的椅子竟然空荡荡地,不见他的踪影。
我望了望墙上的钟,时间并非下午两点而是四点整。我同时注意到桌上的档案夹中已有数张资料置于其间。我才恍然大悟自己竟在一种催眠的状态下完成了初次晤谈。
大约经过十二或十四小时的心理治疗后,某天,罗德瑞格斯突然从后座椅上跳了起来“艾瑞克森博士,你进入催眠状态了!”
我回过神来说道:“我知道你非但比我聪明、机灵、敏锐,专业学识更远在我之上。除此之外,你还相当傲慢无礼。我实在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应对像你这样的个案,因而不断苦思应当如何对付你。直到初次晤谈后,我才了解自己的潜意识竟已决定伸出援手,出面承接这项挑战。在属于你的档案夹中,我已搜集了诸多资料,只是尚未着手研究这些讯息罢了。等你待会离开后,我就会展读这些书面内容。”
罗德瑞格斯闻言后火冒三丈地望着我问道(手指向我桌上的照片):“他们是你的父母吗?”
我回答:“是的。”
他又追问:“你父亲是从事哪一行的?”
我据实以告:“他是位退休的农民。”
罗德瑞格斯立即嗤之以鼻地说道:“原来是无知的乡下人!”
我知道他对历史知之甚详,于是反唇相讥中:“是的,他们确实是无知的乡下人。然而,就我所知,属于我祖先的低贱血液也同样流在您的血管当中。”他瞬间哑口无言,因他知道维京人在历史上曾经统治过全欧洲。经过此次交锋失利后,这位大教授转而变得相当乖巧合作。只不过,对我来说会冒出这句话可还真不容易,它需要那种福至心灵的机缘。
我由侧面得知罗德瑞格斯在离开英国时,并未偿付俄尼斯特•琼斯(Ernest Jones)对他进行精神分析的诊疗费用。当他离开杜克大学时更是负债累累。因此之故,当我们展开最后一星期的心理治疗时,我刻意请他说出所有与他熟稔的知名人士资料。我并且逐一写下他们的地址。罗德瑞克斯十分高兴能有机会炫耀他的身分与地位。当我将资料全数记下后,却开口问他:“你准备如何支付此次心理治疗的费用?付支票还是现金?”
他愣了一下:“你耍我。”
我心平气和地表示:“我认为这是必要的措施,我凭能力赚取我的酬劳。”
于是我拿到了我的酬劳。除此之外,我还会有什么其他的理由,需要知道他那些知名朋友的姓名与住址呢?聪明的他一听下文便察觉出言谈之外的恐吓意图。
这是一个艾瑞克森津津乐道的有趣故事。它充分证明催眠意境对心理治疗师本人的价值。是协助他发现有效回应个案的最佳方式。此外,具体强调出心理治疗师在面对傲慢个案时“占上风”的重要性。